“如果真如你所說，是掉出巢穴的雛鳥，本就危在旦夕了，又何必出手相救呢，就這麽讓它死去不是更好麽。”

這跟流浪狗是一個道理，從來都不是它們的錯，錯就錯在了在不恰當的時間做了一件不恰當的事，從此雙方的命運就此開始發生交織，直至交纏不清，可如果一切從頭說起，打從那個時候坐視不理直接忽略不就沒現在這檔子事了麽。

王焱迅速撤回雙手，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淮宋毫無防備的仰倒在地，冷眼笑道：“你說的對，要不是還有利用價值，我又何苦幹這檔子吃力不討好的事呢，真不曉得我八弟當初是怎麽看上你的，連句感謝的話都不會說。”

向來都是別人來討好他王焱，向來都是別人先開口感謝他。

“為什麽要感謝你，簡直就是多此一舉。再說了，是你先說那一堆奇怪的話在先的，搞得好像在數落我一樣，可我到底做錯了什麽？

簡直就是莫名其妙。

淮宋朝他瞪了一眼，起身將那條黑魚抓在手裏，去了廚房。

黑魚常被人稱之為魚中的“大將軍”，因為渾身有力且彪悍，而肉質往往潔白，滑嫩，用來做一炒一湯，相當可口美味。

將切好的魚片倒入鍋中同豬油一起翻炒，可以加上竹筍，火腿好幾樣配菜，出鍋後，將剩下的魚頭，魚骨以及洗幹凈的魚腸放入鍋中熬成白湯，盛出來時，令備香醋和醬油，可以蘸著吃。

一樣食材做兩樣來吃，往往是很多小酒館的常備菜，經濟又實惠，而在一些大酒館，很多客人們也喜歡嘗一嘗黑魚肉的滋味，更何況它的名字，將軍過橋，更多的賦予這道菜傳奇色彩。

“沒錯，這的確是我的私心，可我也拿到了準可，此事上報給了太上皇，他同意我率兵前往江南，捉拿顧盼母女。”

淮宋端著碗將軍過橋站在了珠簾外。

“可如今顧盼母女為從捉拿到手，弟妹此番回京不是覆不了命麽。”王焱好心提醒她。

“我回去是覆的皇上的命，至於太上皇那裏，只需再給我時間，便能將事情差個水落石出。”

“那日後你若是找到了淮宋呢？”

“殺了她。”

王焱不禁笑出聲來：“殺了她，殺了她你拿什麽給我父皇覆命，再說了，殺了她，你不怕王璟跟你拼命？”

梅雪是個聰明人，王焱始終相信這一點，她很清楚王璟並不喜歡自己，那場婚約也是另有目的。

“人都已經死了，他就算想跟我拼命，死人也沒辦法覆生，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。”

“這樣真的好麽，弟妹，八弟會恨你一輩子的。”她的一席話，聽得王焱都覺得不寒而栗。

這姑娘才十六歲，怎麽會養成這副刁鉆殘忍的性子？

“我寧願他來恨我一輩子，也不要我來恨他一輩子，婚姻將我們兩個捆綁，我只能盡量去維護我自己的利益。”

珠簾那頭出現淮宋的身影，她默默將這道菜端上桌，低頭時，有意無意瞥了眼身側的梅雪。

“所以我得不惜一切代價找到淮宋，然後將她殺死，這樣我跟王璟的婚姻才會萬無一失。”

永絕後患，永遠別讓敵人有一絲一毫可以站起來抵抗的機會，必須在他再度起身時一刀命中，斷了他所有的後路。

就算這碗已經下鍋煮熟的黑魚一樣，那一刀子對準魚頭果斷下去，絕對不能讓其有掙紮的機會，接著就是剖開魚身，去掉魚尾，拉出魚腸子。

說到魚腸子，淮宋腦海裏全是血腥的場景，沒忍住，一個嘔吐，趕忙捂住嘴巴飛奔了出去。

早上本就沒吃什麽東西，吐出來的全是酸液，淮宋強忍住惡心，用手一下下撫摸胸口，倚著柱子坐了下去。

怕是已有了四個月的身孕，淮宋身子瘦弱，加之這些日子以來的擔心受怕，她的小腹突出並不太明顯，可近看時還是能夠看得出來，都說懷孕需安胎休養，可如今這局勢，又哪容得了她去享受安康，這孩子懷得實在不是個時候。

“你再怎麽不甘心，這個孩子也沒辦法憑空消失不是麽。”追上來的陸小蕪來到了她面前，大冬日的，她額前的汗珠將頭發浸濕全粘在腦門上，看樣子憔悴不堪的很。

“剩下的菜就叫笑笑去做吧，你還是好好休息會兒，嘴唇都發白了。”

事實上，淮宋也感到一陣陣暈眩，連站起身來都很困難。

“找個時間去看看大夫，還有你這右手。”陸小蕪坐在了她身側，伸手撫了撫她的背，嘆聲，“當初我也是這樣，直到有了身孕，家裏頭的男人拋了我，才曉得什麽海誓山盟全去餵了狗，男人有時候說愛你，只是為了占你這個身子，又或者從你身上奪取其他的滋味，總之，他們為了占有，會滿口的甜言蜜語，甚至會做出很多令人感動的事。”

“可我們女人不同，很多女子都是傻傻的，對方一句的我愛你，又或者是做出了什麽讓你誤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舉動，那個時候便將這顆心毫無防備地交了出去，可最後付起所有責任的，只有留在原地的女人，而男人，早就另覓新歡了。”

“你也有孩子麽？”印象當中，淮宋從未見過陸小蕪身邊有哪個孩子，她的身邊似乎向來只有男人。

於是，位置發生了對換，她成了那個滿口甜言蜜語卻再也不會事後負責人的女子。

她讓男人遠遠在身後追著，搶著，鬧著，卻永遠放開了咫尺的距離，就是讓他們無法牢牢掌握在手心裏。

“很可惜，那個孩子沒有出生就已經死了。是我自己喝下了墮胎藥，如此才能一直追隨在王爺身前身後。”

外頭開始下起了小雪，庭院裏的景色別致，在雪花的襯托下更是別有一番情調。

“那個時候我明白了一個道理，想要徹底告別過去，就必須將身上某一處屬於過去的那塊肉給完全割下，只有讓痛得讓你此生再也不願嘗及，只有讓你日後一看見他，一想起他，就下意識去逃避，去躲藏，那樣，才算是真正的割舍，真正的告別。”

雪無聲的下著，一直來到了後半夜，路上的積雪有好幾尺高，銀裝素裹的江南城，悄無聲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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